陈卸难得的停住了脚步,屠刀收回手中。
    他虽然如同一头林间猛兽一般,有着原始的杀戮的欲望。
    但这并不意味着,陈卸不明何为危险。
    相反,他更能感觉到,那双眼睛,给他的压迫感有多大。
    但他并不会因为这种压迫感就选择后退。
    而是选择了出刀。
    山间那边,那双红色眼睛的主人笑了,笑得自得。
    “这一路上,没见过你们中原有一个能打的!”
    也许蒋辟庵算一个,但在蜚蠊李杀蜂的心中,他只是一条狗,算不上好汉。
    陈卸置若罔闻,身子暴起,狠狠的砸了过去、
    李杀蜂并没有躲避,而是站稳了脚步,用木槊去接那一刀。
    兵刃碰撞在了一起,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。
    片刻,仿佛音爆一般,炸开密林一片。
    围绕着两人,倒塌开来,仿佛莲花怒放。
    无人再敢近前,无论是交州军,还是凉州枪营,都默默了退了开。
    陈卸两手抱刀,砍,再砍。
    李杀蜂用木槊接了一刀,又一刀。
    两人不用任何招式,而是及其简单的对杀。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李杀蜂的脚下已经搓开了泥石。
    陈卸变招,狠狠地一砸,而后顺着木槊杆去砍向李杀蜂的手指,李杀蜂松手,一巴掌狠狠的拍在了陈卸的脑袋上。
    陈卸吐了一口血沫,没等抬头,又被李杀蜂一拳打在了下颌。
    他只觉得颧骨都疼,别说是下巴了。
    然而陈卸并没有落在下风,他还有刀。
    那把屠刀。
    于是死命的一砍。
    李杀蜂杀红了眼睛,避也不避,就用血肉肩膀去挨了这一刀。
    肌肉拉着,李杀蜂用手刀砍在陈卸的手腕见,把陈卸的手中屠刀夺下。
    说是夺下,实际上也只是在肩膀上立着。
    陈卸一拳轰了上去,李杀蜂被打的眼睛凸了一下。
    李杀蜂一脚踹开陈卸,陈卸轰然的砸倒了一颗参天大树。
    陈卸摸了摸脑袋,此刻的头总算是不晕了。
    他没有去碰下巴的伤口,而是目光猩红的看着李杀蜂。
    以至于,周遭飞起猩红的血风。
    像是风暴中的杀神。
    “有点意思,比我一路上见到的,好多了。”
    李杀蜂一拔肩膀上的屠刀,那道伤口深可见骨。
    他一身的疤痕,又多了一道。
    陈卸并没有理会李杀蜂的话,而是大步而去。
    李杀蜂也是下山而来,伸出大拳。
    两个人轰得一声扎在了一起,如同两尊肉山。
    百筋,血肉,骨骼,经络。
    全在此刻用上了。
    拳风和手爪,谁也不做防御,谁也不肯放下进攻。
    两个人都开始遍体鳞伤。
    李杀蜂肩膀上的皮被撕裂了,陈卸的嘴角被打开了一道口子。
    两人就这般对着拳头,粗暴无比。
    泥土翻飞,血花溅起。
    而后,李杀蜂狠狠的一掌按在了陈卸的脑袋上。
    陈卸七窍流血,却没有丧失反抗的能力。
    而是反手一大掌,崩在了李杀蜂的面门之上。
    李杀蜂脖颈被打了个倒折。
    于是,到了这里,是陈卸站在了上风。
    因为陈卸的身上,还有铠甲,而李杀蜂的身上,只有一身疤痕。
    所以陈卸有更多的气力,用进攻,去死命的进攻。
    于是陈卸笑了,笑声吭哧作响。
    他笑,笑堂堂的交州第一猛将,蜚蠊李杀蜂,也不过如此。
    然后,他听见另一个相同的笑声。
    在他面前的山泥之上,那个尸体胸膛里响着。
    “不痛不痒。”
    陈卸低头。
    身前的李杀蜂,搬正了头颅,慢慢的坐了起来。
    眼睛,格外的红,红的发亮,令人心寒。
    陈卸皱着眉,他觉得他一定要拿到屠刀。
    于是他动了,这一动,便是退了。
    而李杀蜂没有给一个退了的人机会,他如同熊罴一般的站了起来,扑了上去。
    高大的身躯如同裹挟着黑暗。
    他的血红色眼睛,是这片黑暗中,唯一的所在。
    陈卸暴吼一声,身上血光猛涨,蒸腾出一片血气。
    可却没有任何用处。
    李杀蜂一掌打在陈卸的脑后,打的陈卸的眼睛如同充血,嘭得一声爆了出来,血液四溅。
    李杀蜂狂笑,却被陈卸一掌按在李杀蜂的胸膛之中。
    将李杀蜂推出老远,贯在了一颗树上。
    “退兵!”
    陈卸走了,丢了一只眼睛后,逃走了。
    李杀蜂笑着,他并没有追去,而是舔了舔嘴唇,他不追杀陈卸,并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受伤了,而是觉得不能再追。
    他担心再追上去,会忍不住杀了陈卸。
    如果杀了陈卸,他怎么办?
    这世上还有谁能陪他杀个天昏地暗?
    好不容易在这天下找到一个,他不能让这个人随便死掉。
    而且,陈卸比他更年轻,他可以等,等陈卸变得更加强大,强大到足矣让他杀个尽兴!
    并州,雁门郡。
    郡城之外,有百余骑,狼狈而来。
    城内立刻有人通禀主将宋命。
    宋命匆忙登上城楼,手搭凉棚,看了一眼。
    果真有百余骑从西方而来,这百余骑穿的都是并州黑狸军的铠甲,只不过没有带着旌旗,且都是一人一马,行速偏慢。
    一看就是长途行军,且未歇而来,人疲马倦。
    这种情况,只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溃散了的败军。
    西边的败军?
    宋命紧锁着眉头,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
    那就是,雁门关,死守了。
    不可能!崔大将军镇守雁门关,这,这怎么可能丢!
    想到这里,宋命越发的心焦。
    在他心目中,并州大将军崔洞年,是当世排得上前三甲的领兵大将。
    与兵仙穆萧仪、老将叶连召难分伯仲。
    决计不可能败在雁门关!
    宋命这般告诫着自己,强自按捺下心头的焦虑。
    眼睛死盯着城外,等人马近了,宋命才看清。
    败军之首,是一个骑着老黄马的文士,脸皮上虽然看不见狼狈神色,但宋命只觉得那位的大将军气魄,好像丢了不少。
    他只觉得心惊,慌忙爬上城头,两只手扣紧城墙。
    “大将军!这,这!何至于此!”
    崔洞年抬头,看了看雁门郡守将宋命,一翻白眼,高声道:“行了行了,开城门!”
    宋命回头,一挥手。
    “快去速开城门!速开!”